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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爱上过很多人她说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三明治

2024-10-15 03:17:25

  母亲爱上过很多人她说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三明治下雨了,希望不要太大。她坐在地上等着,披肩散落一地,阴沉的天,无望的等待。她整晚没睡,涂了粉是想不显得可怜、愚蠢。她能听见不远处的黑色房子内有人在叫喊他的名字。她看向那栋高大的建筑物以及门前的两颗榕树,像心脏的枝叶,又是一个夏天。没有动静。

  她更喜欢去年的雨,只要跑出院子去就能看到被打湿的植物。现在,她看着水滴变得又大又重,像果汁一样流淌进灰色柏油路旁的井盖,雨水和她的脑袋一样浑浊。在二十七岁的夏天,她费尽心思的想听到一个答案。有时她会回想起自己被推倒在地才死心的故事。

  她又用了一年来恋爱。在他说要离开之后,她就坐在地上等着。几个小孩吵闹的跑过去,投来好奇的目光。

  故事的背景是一个冬天,甚至更早。她是从五岁开始看书的。一个五岁的孩子极为专注,对着文字书痴痴的笑着,父母感到欣喜若狂。

  阅读一本书缓慢而困难,她总有一种郑重其事的感觉。小小的身体开始发育,头发长长,逐渐隆起的胸脯和一层汗毛将她的兴趣转向自己的身体。她把书里的内容尽可能放大,在照镜子时,想象着爱、夏夜、轻抚,潮湿的空气...台灯照着这些难与启齿的幻想,犹如缓慢生长的竹笋。头发洗过后均匀的散在背上,房间内只有她自己和一点风扇的声音。

  有时她会反复拿出几本书仔细端详,却不打开。那是母亲的书--一个不太常笑,收藏一些爱情小说的母亲。旧书籍散发着南方的味道,具有魔力,阅读或者爱情的话题都没有听母亲说起过。

  母亲喜欢每时每刻用花果味的香氛填满这个家,在炎热的季节前往清新多水的地方度假,家里只有女性,氛围很好。她偶尔想起父亲还在时,母亲则经常沉默不语的盯着一棵树或餐具发呆,在深夜里回来,轻轻用钥匙开门,在孩子们快要睡着时才步伐沉重的上楼。母亲用这些时刻,悄悄地为自己搭建了一间安静的阁楼密室,无人能抵。父亲和其他人一样忽视她的向往和热情,聚焦她在家庭中的成就,只在小孩钢琴考级通过时想到她,在院子里的草丛无人打理时想到她。她逐渐感受到,别人对她实行着另一种评价和审视,她有无数件来不及做的事情,像雨水顺着坑洼的路边迅速地流走,生育,和孩子们相处,十年很快过去。

  我几乎想不起十七岁的自己,所以回忆一定不是重要的生命痕迹。感受当时的存在,比记忆更加重要。十七岁的你恰到好处,不要着急,未来的路不长不短,慢慢体会吧。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选择,说起来都容易,但是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怎么可能简单呢。

  这封信里,充满了母亲对自己的安慰--十七岁的夏天,在低迷不振中开始。这一年,我们搬去越来越小的房子,从北京那栋白色,欧式,有院子的家到伦敦潮湿的阁楼,母亲却为新生活而兴奋,她在真正的欧洲而不是欧式的生活,她在重组的家庭中注入超乎想象的努力。

  也是在这时,她遇到继父突然地背叛,所有期待戛然而止。母亲似乎活在被伤害的记忆中停止前进。她的从容和魅力被忧虑取代——看到细密的发丝像一个棕色的毛团缠在梳子上,我的喉咙也像被使劲卡住。她的爱,或许是一种真实自我的流露,在孩子们面前,她的喜怒哀乐是如此明确而充满力量的絮语。在灰压压的天空下灭掉烟时,她的内心又是怎样一幅图景?如果记忆本身就是假的,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该相信些什么。她在副驾驶上,在电影院里,背过头去,你知道她人在这儿,但思绪早就飘向别处。当她呆在房间里的时候越来越多,你才发现她一直在哭泣。你开始留意从门缝中落入的水电账单已经没人整理,堆在地上沾灰。

  云经过太阳,眉毛稍稍抬起。河的对岸是看不清形状的高楼,这是泰晤士河,我们搬到伦敦后经常散步的地方---眼前充满不同程度的灰色。

  在水的倒影中,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这样的散步持续了很久,母亲的背影变小了,估计是体重变轻的缘故,整个人几乎透明。我看着她熟悉的姿态,手臂前后晃动,我们观察着彼此,一起沉默。夏天的时候她又穿上那条淡绿色的裙子,与闪烁的银色高跟鞋,站在树影下抬头看向我。我总能记起这个场景。这条裙子是穿给他的,我也知道。几年前的某个夏天,他说:你穿这条裙子最好看,最合适。母亲说,我胖了,穿不了啦。现在,她瘦的像一根羽毛,这条裙子又被再次拉回到故事里。她会觉得自己好看吗,我不知道。但母亲照相的次数变少了许多。

  几个月后,原本为她和我们构建幸福生活的男人并没有如约而至,他几乎无缘由的逃走了。母亲决定带我们回国,希望继父能重新感受家庭氛围,让生活回到原来期待的样子。

  回到北京后,我的第一晚是在猜疑中度过的。继父坐在客厅办公,我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问道,为什么钢琴上我妈的照片不见了?

  声音回荡在房子的天花板中间。我把抽屉逐个拉开,想等他们出门时再把照片重新摆上。那些照片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恐怖而陌生,就像他的声音一样。他带她来过,多少个呢?是怎样的人呢?我只知道要赶紧把照片重新摆起。一切照旧。

  除了他们早晨出门后留下的香水混合味,家里的味道也变了。我环视四周,安静的出奇。家具好像要告诉我些什么,那是基于我看的电影中对出轨的想象。第一次应对这种事,我对母亲说,咱们要不重新刷一下墙,摆几张画呢?她全部无暇顾及,也不去看钢琴上的合照。这台黑色的钢琴象征着一个家庭教育的成功,摆在一进门视觉中心的位置。

  再婚之后,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再逼着孩琴,她不愿继续曾经持续了很多年的家庭模式,暗淡无光的夫妻生活。我们在她周围体会到一种放任自流的感受,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任何人。

  初中时,每一个暑假我和他们相处的机会增加,或者是一起去旅游;她喜欢在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出门,戴一副白边的墨镜,打开车门,埋怨被阳光烤晒得快要冒烟的皮座椅。他则急忙打开车里的空调,小心翼翼的摸两下她搭在驾驶座上洁白细腻的胳膊,表示安慰。那时母亲常组织各种家庭活动,却只有我们四个人参与;小姨一家五口和其他几位老友已经不再被提及,好像儿时与她们在后院烧烤的日子永远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爵士乐,红酒和雪茄。

  继父形容她们是“不太会读书的主妇们”,见面时,大家都有些拘束。和这些结婚十几年的夫妻重新坐在一起,我悄悄打量着母亲的敏感与反常。她在小姨和其他太太们面前展露的笑容从一种夸张的情绪释放变成略显尴尬的低头,并在笑起的一瞬间闭一下眼睛。她会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新丈夫,并和我一起打量着他在亲朋好友面前的表现。继父总在一身藏蓝色的西装下利落、敏捷的出现在我们眼前星空体育官方网站,他魁梧高大,至少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时常感叹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男人。有时,母亲在他面前是不一样的几套表情,我从没见过。

  继父总在平静的时刻突然说一些没有头绪的话,他的声音颇有演说家的意味,并十分自豪的表示做金融这行需要一副动听的嗓音才好。类似的还有像 :“你看书的种类也可以转移到历史和,那样才能多了解世界。” ...“为什么需要补课?那些都是忽悠人的。” 以及他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继父将我所说的他,比喻成一棵树(我曾骂他是一个背叛家庭、虚伪多变的男人。)但他认为自己实际上是一片不被人理解森林。

  母亲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看出问题,或者一直缺乏关心和照顾人的本事。她陷入自责和羞愧的循环,感到抬不起头。

  一天晚上,我正准备睡觉,她突然冲进来,叫我给继父打去电话试探。我哭了,不愿做这件虚幻滑稽的事,当发现他将家里的合照收起、并总是夜不归宿的消失之后,我在吃饭时常常想把餐具使劲插在他的大腿上,并想着如何愤恨地掀翻盘子,大声质问:“做那种事情不能去酒店吗?”

  我不知道母亲到底作何打算,但看她穿一身睡衣整日呆在家里感受弱小和无助,我十分艰难地拨通电话。

  “妈妈自己出门了一直没回来。我打电话联系不上她,怕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机械的问出口。母亲在这时躲了起来。

  他好像能看出我们的把戏一般,叫我别担心,妈妈一定会回来的,早点睡觉吧。他说着,电话里还有蝉在叫。

  我突然放声大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我想象过他会语气冷淡敷衍,或者干脆不接电话,却始终没料到他会这般若无其事,就像在说“我为你们买好了早餐”一样。

  母亲急得跳脚地问,为什么他在接完电话后也没发来一条消息!实际上,我宁愿相信他真的在工作出差,总有一天会如约前往伦敦和我们相聚。我对他说母亲的确太心急,喜欢给人压力,并劝他要对自己好点,买几双喜欢的球鞋,吃他爱吃的面食。他则表示感谢--这让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种使命感,好像自己微小慌乱、词不达意的几句话或许有改变事态的可能。我并不能理解母亲的执着,却好像能够理解继父,因为他在这七年间一直是一个十分用力又完美的形象,风度翩翩,定期用浓重的古龙水理容,穿一身银行界人士穿的缎面西装,用英文和伦敦的某个商场负责人开电话会议。他需要弥补母亲在上一段婚姻中所有的遗憾,如今听起来他的声音奄奄一息。

  “他答应过的。但他说不想来了,不想来找我们。过去这么多年,怎么不说他已经累了呢,一直这么...一直是幸福的。” 母亲的肤色很白,被卫生间的灯照得发冷。“我们是为了他的那份工作才来的,移民也是他的主意。他如今想要离开我们了。”

  “我限制他做自己了?”母亲慌张的像我求证。“他说你的话让他想开了,决定对自己好一点。你不知道帮我说说话吗?”母亲狐疑的看着我,好像我并没有站在她这边。

  “婚姻关系的折磨让人无法自拔。实在是过于刻意。我在尽我的责任,在这段关系中的责任。但我的情感视而不见,不光是你,我自己也假装看不见。这让人恼火,空虚。”

  我想像着继父会和母亲这么解释他的离开,可他的说辞更加令人困惑。他认为,一直被自己照顾和迁就的母亲要理所应当的接受,他无法承受的这天,他突然离开。

  夏天,我快要入睡时总会因为寻麻疹而全身瘙痒得起床,她房间还亮着灯,最长一次,她两天多没有合眼。上楼、敲门、坐下来与她交流的过程对我来说像是要去参加考试。

  我重复着“你快吃点东西吧,快好好睡一觉吧...” 之类的话,换来充满倦色麻木的眼神。可哪怕是些无比简单的关心,到最后也无法说出口了。

  母亲感到自己像是累赘。她每日最心切的事情是和我进行一下午、一晚上的谈话,穿插进无数细枝末节的记忆。我们像是在破案一样抛析他的行为、言语,但无论怎么努力,母亲还是无法找到满意的答案。

  我害怕有一天,当我们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只能各自安慰着自己,闭口不谈这所有的一切,一起说出并非真心的原谅和释怀。这样的话,我就得承认他的森林理论,承认他的错误是因我们而起,还要告诉自己这是几乎所有家庭都需面临的挑战,但它总会平息--就像一次不那么好看的烟花。我也害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原谅了他,并选择主动示好,又回到小学毕业的暑假,初次见面时便开始扮演的乖巧和聪慧。

  我知道母亲爱上过很多人。许多人看着她穿着裁剪良好的连衣裙走路的背影,为之侧目,他们无法想象她在这个潮湿的夏天里无法摆脱的绝望状态。

  厨房的窗户外面有一圈淡绿色的植物,第一天搬进来时,母亲欣喜地绕着圈,感叹自己选房子的眼光总这么好。下午五点左右,光线逐渐变暗,桌子上还放着早上吃的果酱和餐刀。花瓶里有几束在超市买的鲜花,安静,泛黄,薄弱。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在沙发上微微低着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十分钟了。在她终于决定要开口说点什么时,发现灯还没有开,家里一片黑暗。你用视线扫过她的领口和睫毛,看到她的眼睛红肿,想起冰箱里只有一大袋硬邦邦的速冻水饺可以用来应付晚餐。你希望她可以从晃神中醒过来,把缠绕在一起的头发梳理好,或者只是立起身体。

  她猛然地回头,像是老鹰看到兔子一样露出危险的眼神,你的神经又一次紧张,感觉整间屋子危机四伏。

  血丝不小心留在手上,她开始挣脱。你仿佛经历了一瞬间的死亡。在这一瞬间,好像她把什么东西在你心里撕扯开。

  我的母亲十分美丽。在铺着浅色床单的卧室里,气味清新宜人。她蜷缩在被子里,像是一个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小苹果核。我在她的身边,冲她微笑。

  十七岁的我和二十七岁的我,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突然意识到不生活在一起的这几年,我有机会体验你的人生。当我面对孤单或幸福的瞬间,时常想到你。你曾说,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我那时没有回应。现在发现,这些判断都取决于我们将哪个切片从记忆的层叠中取出来解读。曾经的我只认识作为“母亲”的你,但凑近一看,发现我们之间有太多奇妙和相似的地方。

  你最近还会总是回忆吗?为了能够体会记忆中的感觉,我去了很多地方,开始按照你的样子要求自己,甚至在想以后会不会成为母亲。

  作为母亲,最棒的一点是你让我明白人生可以是辽阔的,哪怕处在艰难的环境里也有着很大的广度和自由。我看着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真实的,匆忙的,明亮的。

  写这篇文章使我不断凝视、重新认识“关系”。时间和故事片段被揉合交错在一起,我尽力浓缩这对母女、这个家庭的经历,谢谢编辑老师珍妮的鼓励,哪怕是对我自己不太满意的句子,她也给予可能性和关怀。写作时,我注意到有多少悲伤在这座房子里,好吧,我们都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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